這位跨界天才，一生橫跨多個(ge) 領域，在流體(ti) 力學、天體(ti) 物理學等方麵取得了巨大的成就。

天吾

用“Born to be proud”（天生驕傲）這句話來形容林家翹似乎相當合適。

這位離開我們(men) 已一年有餘(yu) 的科學界泰鬥級人物，曾在拜訪自己的老朋友、著名曆史學家何炳棣時說：“咱們(men) 又有幾年沒見啦，要緊的是不管搞哪一行，千萬(wan) 不要做第二等的題目。”

他是跨界天才，一生橫跨多個(ge) 領域，在流體(ti) 力學、天體(ti) 物理學等方麵取得了巨大的成就，並在86歲高齡時，主導建立清華大學周培源應用數學研究中心，並親(qin) 自選定將理論生物學中的“蛋白質折疊”作為(wei) 研究領域。

其弟子、周培源應用數學研究中心副研究員洪柳表示：“老師最重要的頭銜是應用數學大師。可以說，是應用數學串起了他的學術生涯，讓他在不同的學科遊刃自如。”

林家翹的一生，堪稱璀璨。1916年生於(yu) 北京，1937年畢業(ye) 於(yu) 清華大學物理係。1944年獲美國加州理工學院博士學位。從(cong) 1947年起，在麻省理工學院任教，並最終以榮譽教授的身份退休。自1951年起成為(wei) 美國國家藝術和科學院院士，1962年起成為(wei) 美國國家科學院院士。1994年當選為(wei) 中國科學院外籍院士。

在美國加州理工學院攻讀博士學位期間，林家翹是科學史上的傳(chuan) 奇人物馮(feng) ·卡門的弟子。

剛入師門不久，導師就為(wei) 他指定了博士論文題目。那是物理學巨擘海森堡一篇關(guan) 於(yu) 湍流的論文留下的“尾巴”。

湍流是流體(ti) （水、空氣等）的一種流動狀態。在經典物理中，給定一個(ge) 物體(ti) 的運動參數，你可以清楚地知道它將在何時出現在何地。科學家們(men) 一直試圖在湍流的混亂(luan) 和互相擾動中建立精確的數學模型，使湍流的世界猶如高速路上汽車的運動一樣清晰明了、簡潔有序。

海森堡的論文即是對湍流運動中重要方程的求解，但是他卻有重要一步未能完成——沒有解決(jue) 平行流的“不穩定性”問題。這導致他的理論一直存在爭(zheng) 議。

林家翹的任務則是：徹底解決(jue) 海森堡遺留的問題，結束爭(zheng) 議。

到1944年，林家翹博士畢業(ye) 時，已經完成了3篇論文，徹底解決(jue) 了海森堡遺留的問題。海森堡本人也興(xing) 奮異常：“不是有人批評我的論文嗎？現在一個(ge) 中國人給我解決(jue) 了！”

大師自己無法解決(jue) 的問題，年輕人林家翹搞定了。他自此名震江湖，成為(wei) 科學界赫赫有名的C.C.Lin（林家翹的英文名字是Chia-Chiao Lin），也獲得了“不穩定性先生”的綽號。

林家翹確實不喜歡“穩定”，總是追求科學的“時髦”。從(cong) 上世紀60年代起，他進入天體(ti) 物理的研究領域，創立了星係螺旋結構的密度波理論，克服了困擾天文界數十年的“纏卷疑難”，並進而發展了星係旋臂長期維持的動力學理論。在應用數學方麵，他發展了解析特征線法和WKBJ方法，成為(wei) 當代應用數學學派的領路人。

在其人生的最後歲月裏，他還在忙著撰寫(xie) 修改關(guan) 於(yu) 蛋白質結構和細胞凋亡問題的研究論文。

一次次成功跨界的背後，是他的天才稟賦和近乎偏執的完美主義(yi) 。

以驕傲和自信著稱的何炳棣對林家翹倍感欽佩。何曾回憶指出，1933年至1934年，一年級新生林家翹選修薩本棟教授的普通物理課，季終考試時，薩本棟和同仁研究某試題所有可能答法，看林家翹能否選最簡潔漂亮的答案，結果林家翹的答案出乎所有教授意料，“比預想的答案都要高明！”

而這位天才的嚴(yan) 謹也讓他身邊的人印象深刻。其助手劉俊麗(li) 的一項職責是為(wei) 林家翹做一些書(shu) 麵記錄。林家翹有時自己手寫(xie) 草稿，交由劉俊麗(li) 錄入。每次林家翹都對電子文檔檢查很多遍，字母的大小寫(xie) 和標點符號都要無誤，雖然其中很多內(nei) 容不是發給別人看的，隻是給自己留存。

無論工作還是業(ye) 餘(yu) 生活，吹毛求疵般的嚴(yan) 謹已成為(wei) 了他生命的一部分。他喜歡讀中國古典四大名著，還特別喜歡《論語》，購入了多個(ge) 版本，包括外文版，還會(hui) 比照翻譯版與(yu) 原文有無出入。

晚年的林家翹深居簡出，幾乎不接受記者采訪。但在臥床不起之前，他堅持出席周培源應用數學研究中心每周的討論班，不論刮風下雨。人們(men) 常常看到他的輪椅準時出現在走廊裏。他聽完別人的講座會(hui) 參加討論，持續時間通常有兩(liang) 三個(ge) 小時。

如果覺得一件事情是錯誤的，林家翹會(hui) 直截了當地說是“totally nonsense（完全沒有意義(yi) ）”。

直言不諱甚至不近情麵的另一麵是林家翹的人格魅力。

他輕易不在自己指導的學生論文上署名，隻要他認為(wei) 自己的貢獻還沒達到聯合作者的程度。洪柳說，自己有四五篇論文是在林先生指導下完成的，其他老師也有類似的文章，但林先生隱在後麵。

他曾讓劉俊麗(li) 去借來數學、物理、化學方麵的中小學教材，自己研究。“他非常關(guan) 注中國的教育。他回國來創辦米兰体育入口，就是想為(wei) 中國的教育做一些事情。”劉俊麗(li) 說。

林家翹2002年回到清華，成為(wei) 繼楊振寧之後第二位受邀回國的世界級學者，建立周培源應用米兰体育入口，並致力於(yu) 以應用數學方法進行生物學研究。

該中心主任雍穩安表示，回國這麽(me) 多年，林家翹把國家發的生活費全部捐了出來。2007年，他還把一筆大概有400萬(wan) 元人民幣的款項捐給了米兰体育入口，那是他賣掉了在美國的全部股票。

“對他來說，沒有金錢的概念。他根本就不想這些。”雍穩安說。有一次，雍穩安同林家翹談話時發現，這位在數學方麵的天才，居然把自己捐錢的事情都忘得一幹二淨。

他癡迷的永遠是自己的學術。在生命的尾聲，林家翹仍在盡量思考和工作，因為(wei) 對於(yu) 他來說，“一天不作研究都不行”。

《中國科學報》 (2014-08-08 第11版 學人)